亲爱的老师们、朋友们:

　　大家好！

　　首先向大家表示一下歉意，本来这个演讲安排在昨天下午，好像已经发出了通知，后来又重新改了。原因是昨天下午我的好朋友著名作家野夫的电影《1980年代的爱情》首映式，一定让我出席一下。我想作为朋友一定要去捧场，同时也想看看1980年代的爱情是什么样的。

　　今天是9月11日，又是一个特殊的日子。这几天每个日子都很特殊，9月9号是毛泽东主席逝世，9月10号是教师节，9月11号是911。但是大家都知道，历史过去就会如云烟一样消散。我记得当初毛泽东逝世给中国大地带来了极大的震动。那一天我在田野中间收割庄稼，听到消息觉得整个中国就要完蛋了，后来才发现那是中国一个新时代的开始。在“911”的时候我记得特别清楚，看电视的时候以为在放战争大片，后来发现世贸大厦的两栋楼瞬间就被撞塌掉了。那一刻美国人民认为是世纪末日的来临，但是一瞬间14年了，世界在一如既往的进步和前行。

　　唯一不变的是30多年前从我在北大毕业参加第一个教师节到今天为止，每年的教师节都是我的节日，而且都是在平和安详中度过。每一个教师节新东方的老师都越来越多，昨天是我们在座各位的节日，我在新东方的相关群里都发了教师节的问候信息。

　　我到底讲什么？我觉得有三个东西应该要说一说的。第一，就是我们新东方到底在做什么。这需要有一个定义，涉及到我们新东方的发展，我们新东方的品牌，我们新东方的内涵；第二，我想说的是教育本身到底要干什么。大家都知道，中国的教育不管是从小学教育还是中学教育，大学教育，整体来说是不及格的，甚至有时候有严重问题，中国的家庭教育也有严重问题。中国教育千疮百孔，这件事情是怎么发生的，新东方在其中到底应该做些什么？第三，既然我们身为老师，应该有一些什么样的个性和人格特征，这点也非常重要。我会把这三个主题用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讲完。

We Help You to Be Better

一.

　　先讲新东方，新东方做了20多年了，一直在做什么，我们犯了什么样的错误，在坚持什么样的东西，这段时间我也一直在思考。新东方有很多的口号大家都知道，比如我们说过语言就是力量，我们上市的时候宣传片第一句就是language is power。后来我们又说新东方是为梦想而来的地方等等。最近我也在思考，其实我们新东方核心在做的事情，我用英语表达就是这两条：

　　第一条：you are better than you think

　　第二条：we help you to be better

　　第一句其实是对学生来说的，大家都知道新东方课堂从我开始最大的特点是让学生从内心点燃“让自己更好的火焰”。当初新东方的学生都来自于大学，当时还没有中学生和小学生，这些大学生来到新东方的时候大部分还是比较迷茫的，但是我们告诉他，你的生命可以比现在更好，只要你愿意付出努力。中国学生出国的数量每年成倍成倍增加，很多学生来到新东方的时候没有这样的想法，但是后来有了这样的想法， 包括上次《大学之路》的作者，大家都非常熟悉的吴军。《浪潮之巅》《大学之路》《数学之美》都是他写的，他说当时走进新东方的时候其实也没有一个要出国的明确想法，而是来到这里后突然就被老师的几句话点燃了。

　　我现在非常高兴的是，我过去教过十几年的几十万学生，大部分还把我看作老师，其实我教给他们的最多也就是十堂英文课，加起来20多个小时，这十堂英文课20多个小时的传授，不至于让他们认为我是最值得尊敬的老师之一，到现在为止他们还觉得我是值得尊敬的老师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因为我在课堂上有意无意点燃了我刚才所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告诉所有的学生You are better than you think。其实这个世界上每一个人都这样，我们在座的每一个老师，每一个员工永远都可以做得比你现在还要好，你之所以没有做的比现在还要好，是因为你缺乏对更好未来的强烈渴望，或者说尽管你有渴望，但是你的方法论是错的。我们很多人都渴望有更多的钱，但是很多人都是以斤斤计较或者锱铢必较的方式认为自己应该拿到更多的钱。实际上，你的行为和方法论跟你的目标是相反的，所以你就不可能变得You are better than you think。

　　新东方我们只做一件事情，不管学生是怎样的状态，自信的我们让他更加自信，优秀的我们告诉他还有更加优秀的路可以走，自卑的我们告诉他你是可以自信的。因为You are better than you think。所以新东方最大的教学系统是励志教育，励志教育是什么概念？就是鼓励学生们，鼓励他们继续发自内心为他们的未来拼搏这样一种精神。

　　对于新东方自身而言，我们在做什么呢？我们只做一件事情，就是we help you to be better，我们帮助你变得更好，我们通过教学帮你提高分数也好，通过鼓励帮你提高学习积极性也好，总而言之通过各个方面，在帮助你变得更好。对于我来说，我希望的是帮助新东方员工老师变得更好，而对于老师员工来说，我们希望帮助我们的家长和孩子变得更好。所以，如果要为新东方提出一个核心词，也许这个核心词就是better，每天都要追求，今天追求比昨天更好，明天追求比今天更好，每一个孩子的未来都比今天更好。每一个员工和老师的未来都比今天更好，让人产生一种内心自发的感觉，来共同推动个人和新东方的发展。

新东方的功利与非功利追求

二.

　　新东方的落地点是什么呢？新东方的落地点是非常功利的，就是怎样提高学生的成绩和分数，因为大家都知道对于中国孩子来说成绩和分数一定是他们走向未来的一个重要门槛，我们要帮助学生跨过这个门槛。尽管成绩和分数本身是非常功利的，但是，如果新东方只是满足了学生功利要求，就是帮他们提高分数，我觉得这件事情虽然要做，但不是新东方的目标，这就是黄色标注出来的这句话，新东方必须从满足功利的需求升华到非功利的追求。其实每个人的追求很多时候都是功利的，这种功利应该是魏敏芝演的那个电影叫《一个都不能少》中的乡村小老师，其实她坚决不落掉一个学生，一个主要的原因就是落掉一个学生，她那个50元就拿不到了。但实际上产生的结果是展示了人性高贵的情怀。我们也是一样的，在座的老师来新东方教课的目的，也许是能够拿到一份教课的工资，但是如果我们的眼睛就落在教课的这份工资上，你是在贬低教师这个岗位。我们在教孩子的时候，如果眼睛仅仅落在孩子的分数上，我们也是贬低了老师这个称号。

　　中国的中小学老师90%多的人只有一个非常狭隘的概念，就是孩子只要分数考过去就行。老师90%的力量都从来没有放在培养孩子的个性、人格、人品和未来孩子真正所需要的品格和价值观的建设上面。因为他们认为这些东西跟孩子的分数没有直接的效用。但正是因为这样的状态，我们的中国孩子们到最后尽管分数考得很高，但在未来既没有创造力又没有竞争力。我们也会发现，当一个孩子本身具备了更好的情怀和更高的胸怀，成绩的优秀并不是一件难事。所以我们新东方必须满足功利的特征，因为不能满足家长和孩子的功利需求，他们是不会来新东方，但是只满足功利需求，帮助学生成绩提高，至于说学生本身怎样，我们不管，我们就没有达到新东方想要的非功利追求。

　　非功利的追求中，我们有三个非功利的追求，第一个是帮助学生获得自信。帮助学生获得自信这件事情我们部分能够通过帮助学生提高分数来解决，这个也非常重要，从我儿子身上就可以看出来，比如说他数学考了70分，就会觉得自己一无是处，但考到90分，就会觉得很开心，这也是一种自信的表现。但是真正的自信是老师要去帮助孩子发现身上的优点，让他对自己的优点表示认可，为自己的优点感到骄傲。所谓每个人生而不同，每个人都是不同的，每个人身上都有自己的特点，我们能够找到孩子的优秀特点，并且加以表扬。我们知道在国外的中小学，大部分孩子都是很少有自卑的，原因是国外的教育系统以鼓励学生和发现孩子的长处为最大特点。

　　第二个是我们要帮助学生看到未来。很多学生之所以不愿意学习、迷茫，是因为两个方面的原因，第一是因为这个孩子根本就想不到未来，现在的孩子，家庭生存条件都处于无忧状态，所以他们不需要为未来所谓更好的生活条件而奋斗。跟我们年轻的时候不一样，我们年轻的时候是为了一个更好的生存条件和生活条件而奋斗的。但是现在的孩子不用，所以帮助孩子去发现未来，是帮助孩子寻找到他们愿意为之去奋斗的未来，超出衣食无忧的那些东西， 我们可以把她界定为理想或者梦想。第二个是因为孩子找不到自己的爱好。我们要解决的问题就是帮助孩子寻找未来的爱好在什么地方，大量的家长只是要求孩子面面俱到每门成绩都考到好分数，并不在意孩子未来在什么方面发展，我们老师也只是完成家长要求的那个分数，并没有共同和孩子探讨未来的发展方向。

　　第三个就是帮助孩子塑造人格。其实教育本身就是一个人格人品的塑造问题，因为我们从来都不会认为一个仅仅分数好的孩子，就有一个健全的人格。这个大家到北大清华里面走一圈也看的出来，北大清华的统计数据表明，精神紧张的学生比例要比一般高校高出很多，极其紧张甚至可以说不正常的学生比例也比别的地方高。这再次表明了并不是进入一个名牌大学就完成了人生的塑造。在座的各位，不管你多聪明，不管你成绩多好，不管你教课多好，但是我们也发现有些人有一点性格或者品的缺陷，比如说有的人容易走极端，有的人特别斤斤计较，有的人浮躁和浮夸，当然这个社会本身就是浮躁和浮夸的，但根基上来自于我们很多价值观和理念不清晰。因为一个健全的人品人格，除了一个积极向上的个性以外，还有一套完整的让自己的生命可以持续发展的价值体系，这个待会第三个话题我会讲到。

　　讲到这里，我们可以看到，满足功利需求对于中国人是一个没有办法不重视的问题。如果我们新东方只是让孩子更加开心，更加快乐，更加阳光灿烂，更加大度，家长是不会选择新东方的。所以我们对家长就会非常的简单，把孩子交给我们，你的孩子成绩会更好，你的孩子能进入更好的大学，就这么简单。对于一个追求功利的人群来说，我们非功利的解释可能没用。我们没必要跟家长解释说，你的孩子来了新东方，除了分数之外，能给他人格人品教育。家长可能会说我不要这些东西，你只要把我孩子的分数提高就行了。但从我们内部来说，我们不能把自己等同于孩子的一个提分辅导老师。如果这样我们是在贬低自己，也是在贬低教师这个称号。一个人是很容易自我贬低的，很多员工和老师在新东方干着干着，就把自己变成了一个不再思考自己生命的人，到点就去上课，上完课月底发工资。每天非常劳累的工作侵蚀我们的奋斗精神，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我们很多人很容易陷入这样一种状态，陷入平庸状态。不管你教学水平多高，当我们把自己定位成只是帮助学生提高分数，其他一切都跟我没有关系时，其实你已经把自己非常平庸化了。

我们的教育要帮助孩子成为人性的人

三.

　　我们接下来探讨一下，教育这件事情到底要干什么，我们究竟要做什么？我找了一些言论，大家可能看不清楚，我就给大家读一下：

　　“二战后一名纳粹集中营的幸存者，成为美国一所学校的校长，每当有新老师来到学校时，校长就会给这位老师一封信，这封信是这样写的：亲爱的老师，我是一名集中营的幸存者，我亲眼看到人所不应该见到的悲剧，毒气室是由学有专长的工程师建造的，妇女由学识渊博的医生毒死，儿童是由训练有素的护士杀害。所以，我怀疑教育的意义。我对你们唯一的请求是请回到教育的根本，帮助学生成为人性的人，你们的努力，不应该造就学识渊博的怪物，或者是多才多艺的变态狂或者是受过教育的屠夫，我始终相信，只有孩子具有人性的情况下，读书写字算术的能力才有价值。”

　　我相信在座的没有不认可这段话的，我们来讨论一下什么样叫具有人性的教育。（老师发言不同的答案。）这个问题本身没有标准答案，每个人都会去想什么叫具有人性的人。我觉得一个具有人性的人，首先有一个正确的价值观，孝敬自己的父母，得到别人帮助的时候，学会感恩，能够理解世界上什么叫真正的真善美，并且在任何危险和诱惑前面都能够坚持自己的底线。我再问大家一个问题，当一个人特别喜欢听贝多芬、莫扎特等等这样的古典音乐的时候，你认为这个人的行为是不是会更加人性一些？如果一个人特别喜欢美好的音乐和诗歌，比如喜欢读雪莱的诗歌，这种人你觉得他会是更加人性的人吗？请周雷老师说一下。

　　（周雷：我对音乐比较了解。所以我知道您出这个题目的点在哪里，因为很多纳粹的高官都是非常喜欢贝多芬、莫扎特和巴赫，所以喜欢这些古典音乐并不直接意味着你就是一个具有人性的人。）

　　果然总监水平不一样。人性不是一种抽象的东西，我去过奥斯维辛集中营参观，即使是过去了几十年的时间，到了那里还是感觉到阴风渗渗，几百万人死在那里。我还专门写了一篇文章，这些纳粹的屠夫包括他们的亲人，每天在杀掉了几千个上万个犹太人之后，晚上就开party，听莫扎特，朗诵优雅的诗歌。所以我想说人性这件事更多的不是一件抽象的事情。更多的不是说我们要善良，我们要孝敬，它更多的是一种行为的坚持，尤其是面对困境、面对屠刀和面对绝境，你是否还能够坚持人性。这件事情其实是不那么容易做到的事情，因为我们实际上面临着来自各方面的压迫，比如说你在坚持一件你认为正确的事情时，你周围的人对你嘲笑有的时候是不可避免的，很多时候不是你认为对了，所有的人都会支持。

　　对于人性的教育包含了我们刚刚所说的怎样让孩子分辨是非，怎样让孩子保持仁慈善良，悲天悯人的情怀，怎样孝敬父母，怎样热爱自己的亲人，朋友，更加重要的是必须在任何时候任何条件下都能够坚持去做，这样才行。有的时候并不是一件事情你觉得对就是对，比如说在美国南北战争时期，很多南方的黑人帮助南方白人去打北方人，当时北方人林肯他们喊的口号就是解放黑人，这个黑人说我不用你解放，我的主人对我挺好的，他天天让我干活，不用我花钱，给我吃，给我穿，还给我娶老婆生孩子，所以不用你解放。所以人有的时候处于某个地位，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处于奴隶或者奴才的地位上。

认定教育的大方向

四.

　　易中天很有名，他有次演讲说过这么一句话，他说我的口号就是今天的主题，这个主题就是望子成人，不要望子成龙，我们都知道中国父母都望子成龙，望女成凤。他说要把他变为一个真正的人，有标准，八个字，第一真实，第二善良，第三健康，第四快乐。后来我说易中天说的话只说对了一半，我说如果一个国家不把人格平等、思想自由、精神独立作为教育的前提，我们也会教育出真实、善良、健康和快乐的奴才。我刚才讲到的美国帮着南方打北方的黑人。其实就是这样的人。真的很真实、善良、黑人尤其健康，他们也很快乐，美国所有快乐的音乐都是黑人创作的。但是他们实际上是真实、善良、快乐的奴才。我们中国现在已经变得富有了，相对来说，我们在座的每一个人都可以衣食无忧的。但是我们在座的有多少人是真正获得了人格平等、思想自由、精神独立的。

　　人格平等就是人与人之间不靠权威来压迫，没有特权阶层，特权阶层哪怕是对最边缘的人都起不到任何作用。唯一能够让我们服从的是每个人都必须遵守的法律。上个礼拜我还专门写了一篇文章，法制和法治的区别。我说法制的概念可能是在法律的管制下人们生活，而这个法律的管制，不一定是每个人都愿意，每个人都同意的。但法治是在公平的大家都认可的法律下治理。人格平等就是人与人之间平等相处和自律。

　　所谓思想自由，就是在不违反大家愿意遵守的契约前提下，可以天马行空地思考，可以有行者的自由，可以有思想的自由，可以有独处的自由，也可以有群居的自由，我说的群居是一群人在一起。

　　第三是精神独立，所谓精神独立，我们可以把他叫做一种精神之树，长在大地上，因为每个精神之树长大后都有自己的空间，都有自己的挺拔，都有自己的天空。人是不能弯着腰生活的，所谓弯腰是因为我们的精神弯了。最近我发现在网络上流传大量的言论，肯定文革时期的言论，这个令人恐惧。我们想到中国的文化大革命，把几百万知识分子的脊梁骨都打断了，当我们想到大跃进和三年自然灾害把整个中国的经济和自然都摧毁掉，我们不能认为这个也是好事。历史上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需要我们通过过程和结果来分析。我们小时候学习陈胜吴广起义，太平天国起义，还有义和拳，都是用伟大的赞誉口气来讲这些农民运动的，但是在真实的历史上这些农民运动，为中国的历史带来的是推动作用还是倒退作用，这些农民运动对中国的可持续发展到底起到的是正向作用还是负向作用，其实都是有待于不断去探讨的。所谓精神独立，就是应该在听到任何一种说法的时候都有怀疑的权利，而不是必须百分之一百服从。

　　当我们这个民族整体上人人都有对人格平等、思想自由、精神独立的深刻理解和意识的时候，你才不会在某些压力中弯腰屈服，不会一边听着贝多芬，一边每天杀掉几千个人，心中还非常坦然。我们在座的没有一个人希望自己变成善良，健康和快乐的奴才。我觉得这也是我们教育的根本目的，因为一个民族可以长久不断健康的发展，一定基于这个民族的所有成员的自我觉醒和自我尊严。

　　马丁路德金说过这样一句话，我们大概只知道马丁路德金有一篇演讲稿叫I Have a Dream。马丁路德金是真正解放了美国黑人的一个人，伟大人物，他的功劳毫无疑问不下于我们现在常常谈到的曼德拉。林肯南北战争结束后并没有真正消除白人和黑人之间的种族隔离，黑人学生不能进入白人学校上课，黑人坐公交车要坐在后面几排等等。我们来看看马丁路德金的这段话，他说一个国家的繁荣不取决于他的国库之殷实，也不取决于他的公共设施之华丽，而在于他的公民的文明素养，即在于人们所受的教育，人们的远见卓识和品格高下，这才是真正的利害所在，真正的力量所在。

　　对照这句话，我们对中国的现状，特别是中国的教育现状比较着急和失望。我们国家确实繁荣了，尽管有股灾，尽管有经济波动，但整体来说中国的经济还是繁荣，我们的国库也很殷实，外汇储备，人民币储备非常丰富。我们的城堡非常坚固，大家只要到任何一个县级市，看到建造的县政府大楼都相当于古代的城堡。我们的公共设施也不为不华丽，这次天安门阅兵我在天安门，不在天安门城楼上，而在天安门城楼下，长安街的广阔，天安门广场的壮丽都在眼底。我们每个市政府前面的广场一望无际，但是所有这一切跟一个国家真正的可持续发展其实没有必然关系，有可能前面的做得越多，这个国家的衰退速度就越快。

　　那国家的兴旺在于什么呢？在于人们所受的教育，人们的远见卓识和品格高下。再回到我刚才所说的那个地方就对了，这种公民的人文素养，远见卓识和品格高下是怎么来的？是来自于对人们的人格平等、思想自由、精神独立的教育，这是一切的前提。因为没有分辨能力，就不可能有人文素养。我们中国的教育在某种意义上是非常失败的，我们新东方 2万多名老师，有多少老师感觉自己具备了最基本的文明素养，远见卓识和品格高尚的，我相信大部分人都不敢这么说。我们新东方不少老师斤斤计较、自以为是，见钱眼开，不太能够说是有远见卓识的行为。

　　一个人的远见卓识是基于对自己判断的前提下的，应该是三个礼拜前，我发过一篇文章，是我到了圣彼得堡以后我的朋友请我去看芭蕾舞剧，在圣彼得堡亚历山大的剧院，这是180年历史的大剧院，非常有名，是柴可夫斯基芭蕾舞团的演出，全世界最好的芭蕾舞团。我进去以后，发现舞台巨大，金碧辉煌，6层包厢，我坐在中后场往前面一看，一半以上都是黑头发，都是中国人，开场之前反复广播，用中文，俄文，英文三种语言，在演出期间严禁拿出照相机和手机照相，严禁交头接耳讲话，请大家在每一个乐章或每一段舞蹈结束之后有礼貌的鼓掌，规矩都已经说得非常清楚了。中国人不守规矩，幕布一拉开，几十双手举起来开始照相，俄罗斯的服务员上去制止，到最后明显可以看到两个服务员充满了愤怒的表情，怎么都摁不下去，这边摁下去了，那边又拿出相机咔嚓一下，我看着就心里难受。 一路各种讲话，我背后刚好坐了一家子6个人，一看就是土豪，大腹便便，相机手机照相，一边议论，还吐痰。从这个例子可以看出，我们的文明素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那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中国从古代开始对于老百姓的教育，从来没有把让人心明眼亮当作教育最重要的要素，中国的教育要素就是你只要服从听话就行，至于你愚昧一点没有问题。大的方面服从听话，小的方面小毛病没事。所有到今天为止，我们的教育体系依然是以听话和寻找标准答案为主的教育体系，这就非常糟糕了。我们来看看古代的教育观点。朱熹说过，教育要穷天理，明人伦，讲圣言，通事故，古代人最高也就能讲到这个地步了，要通达天理，人伦就是人与人之间要和谐，讲圣言就是要讲出来的话是好听的话，通事故就是要通达人事。所有这一切不管你怎么说都没有让人变成真正的独立的人的概念，所以这些教育理论都是要在服从的前提下进行调节，因为在中国古代皇帝是至高无上的，皇帝有没有道理，人是不能去问的，我们只能在有限的范围内让自己变得有点人样，最后还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因为没有人格平等，更没有思想自由，不可能让你有独立精神。王阳明是心学学说的创始人，我个人认为比朱熹要伟大，但最多也是只能说人是知行合一，心外无物，致良知，，所有这三句话都是指向个人，没有指向社会，更没有指向群体，因为对于一个古代知识分子来说，指向群体和指向社会永远是非常危险的事情，甚至是大逆不道的事情，所以古代人讲究自我的修身养性，致良知，要自己有良知，要自己心外无物，反正做事情讲道理就行了，言行一致就这样一个概念。

　　只有到了后来，现代学者陈寅恪才说出来了自由之思想，独立之精神，这两句话培养了清华，也培养了北大，因为这句话是陈寅恪在清华说的，但是他后来去了北大做教授，这句话成为了北大的校训，这个跟我刚才讲到的平等人格、思想自由、精神独立是一个概念。所以我是深受北大文化影响的。我也认为这是教育的源头。

　　潘光旦是中国另外一位非常有名的教育家，也是作家，思想家，他说“真正的教育有一个重要的前提，就是每个人都有一种内在的智慧，并且具有这种智慧去应付环境，解决问题的能力，教育与宣传的最大区别，前者依靠启发，后者依靠灌输。”大家稍微去看一下我们从小学一年级语文第一课开始，一直读到高中语文的最后一课，所有那里面选的文章大部分是不是宣传文章，而不是启迪人思想思维的文章，我们学会了很多成语，学会了很多描述性表达，但是我们没有在这些文章中学会真正的思想，教育的前提是学会思想而不是学会华丽的辞藻，不是学会了几百几千个成语然后喝酒的时候可以接龙。我们现在依然是宣传大于教育。

　　我们再看最后一句话，没有人名，是我说的：“教育之道，以良知、理性、仁爱为经，以知识、科技、创新为纬，造就新一代人格平等、精神自由、思想独立的国民。良知、理性、仁爱是刚才我说的人性，知识、科技、创新是我们所说的学问，人格平等、精神自由、思想独立是人的立身之本。所以这些加起来构成了教育最重要的内容，也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够完成整个教育的大方向的认定，这是我的观点。

　　我们也听说了这样一句话，叫做一个人的知识永远不如一个人的见识，见识这件事情就跟人格平等、精神自由、思想独立相关了，而知识本身以知识科技这些东西为核心，甚至科技跟创新也和见识相关，我们在现实生活中常常发现一种奇怪的现象，有的人充满了知识，有很多学问，但是他们确实如此的愚昧。也有很多人没有太高的知识水平，但是他们却见识很好。讲到这个地方我常常会用我母亲为例子，我母亲是一个不认字的人，但却是一个很有见识的女人。她很早就知道要把儿子培养出农村，因为她知道农村绝对不是广阔天地，尽管当时我们在课本上天天学毛泽东的那句话，就是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那是一块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其实你会发现一个人的见识比知识还要重要。

　　中国的教育有很多的问题，在这我列举两个我熟悉的人，一个是钱理群，我在北大上过他的课，北大中文系的著名老师，一个是卢新宇，北大中文系毕业，算我的学妹，现在是我们北大企业家理事会的特约顾问，新华社的副总编。所以我常常说北大的教授和北大出来的人还留有心智上残余的烛光，就是还知道在酒足饭饱之余发发牢骚。

　　钱理群说过，我为北大感到悲哀，一批高智商的利己主义者老师培养出又一批高智商利己主义者学生，我们的一些大学，包括北京大学，正在培养着一批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他们高智商，老到，善于表演，懂的配合，更善于利用体制达到自己的目的，这种人一旦掌握权利，比一般的贪官污吏危害更大。我读到这句话时，在想其实新东方的不少老师也带有高智商利己主义特征，这是真的，因为新东方是一个商业机构，比较容易培养出这种感觉出来，其实我本人可能就是个高智商的利己主义者，只不过自己不愿意承认罢了。

　　卢新宇说，我唯一的害怕是你们已经不相信了：不相信规则能够战胜潜规则，不相信学场有别于官场，不相信学术不等于权术，不相信风骨远胜于媚骨，你们或许不相信了，因为追求级别的越来越多，追求真理的越来越少，讲待遇的越来越多，讲理想的越来越少，大官越来越多，大师越来越少，因此在你们走向社会之际，我想说的只是请看护好你曾经的激情和理想，在这个怀疑的时代，我们依然需要信仰。这里面最后两句话我想做一个解释，我觉得任何一个时代，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只有抱着怀疑的眼光去看才是对的，我们在任何时代都可以怀疑，但是确实我们需要在心中奠定自己的信仰，就是我们在相信什么这件事情上确实马虎不得，真的是马虎不得。

新东方怎么做？

五.

　　讲完了所有这些教育理念后，新东方怎么做？新东方有着一个商业化教育机构的困境，这个事情我一直是非常纠结的。任何一个学校，如果没有商业运营能力的话，这个学校一定做不好，但是它运营的方式是不一样的，比如说哈佛大学有着400亿美元的基金，它这个基金都是来自于校友捐款，把校友的捐款进行资本运作成倍赚钱。但哈佛的学生不是为了钱来上学的，哈佛的教授都知道，他们在哈佛不是为了一份比别人高的工资，是因为哈佛大学是他们展示学术能力的一个巨大舞台。

　　但是新东方要难很多，新东方是一个纯粹商业化的教育机构，所以在利益的分配和博弈中就更加直接，理想主义色彩会显得无力。尤其在现在移动互联时代，每个人都可以去开辟一片天地，去创业，每个人都可以聚集到非常好的信息、人流和粉丝。从新东方的发展可以发现，利益的博弈和崇高的理念，尤其在新东方上市后变得非常纠结。即使在新东方上市前，那个纠结也不少，大家不少人应该都看过《中国合伙人》的电影，尽管在电影中表达的内容有些失真，大家都发现在电影中表现的发展不发展，上市不上市的斗争，说到底也是利益斗争和利益博弈。但是我是这么认为的，任何地方即使在庙里，也有利益博弈，这一次少林寺的事情，释永信的事情，就是证明，博弈无处不在，关键是你如何安置。新东方犯过很多错误，上市后新东方被投资人牵着鼻子走，每年对各个学校的要求都是增长25-30%，有的学校甚至要求50-60%的增长，凡是能够达到增长的学校校长就能拿到全额奖金，达不到增长的，校长的奖金就会被扣除，这样的一个简单粗暴的只考虑增长和利润的状态，使新东方几乎走向了毁灭不归之路。大量的学校开始做1对1，VIP，价钱不断提高，在新东方过去6-7年的历史上，每年学费的增长都在同步提高。如果我们在某一年增长是30%的收入，我们发现学生人数增长可能是10%，而单价的增长是20%，不断的恶性循环最后导致新东方教学质量下降，老师待遇下降，员工待遇下降。收入好像是增加了，但实际上新东方的底层被不断摧毁。而这些的原因就是因为新东方股东们希望维持新东方在股市上的高价格。这样的利益博弈到去年已经让新东方陷入了困境。

　　坦率说要摧毁新东方的不是移动互联网，移动互联永远摧毁不了新东方，移动互联时代的到来对新东方起到的是补充发展和推动作用。在过去两年之内，至少有100家公司是以打倒新东方和颠覆新东方为目的，而且喊出了口号，这些公司有一半已经自我颠覆掉了。我一直认为新技术的产生对教育只会产生增光添彩的作用而不是颠覆作用。所以我发现新东方差点自我毁灭，毁灭不是来自于移动互联，而是来自于对新东方到底应该做什么错误定位。

　　在过去几年，新东方最高层领导都没有达到统一。有的领导认为一定要坚持教学质量，但是这一点也没有做好，因为尽管口头上说坚持教学质量、老师待遇， 考核指标却不断指向收入和利润，很明显叫做南辕北辙，背道而驰，你要人向东走，但你给他的车是往西走的。有新东方领导认为一定要以营销为主，不要以教学质量为主，因为只有以营销为主才能把大量的学生拉进来， 结果我们做了大量营销，耗费了无数的钱，拉进来了一些家长和学生，结果一堂课还没有讲完家长学生就走了，说你们这是什么老师。紧接着又有人说我们要大量开教学点，只有大量开教学点，家长就近上学才会来。结果大量开教学点，占老师资源、教学资源、后勤资源。没有配置完整的情况下，教学点一个个起来。结果发现根本就没有人来。我们犯了很多这样的错误。

　　到了去年，新东方经过管理层的调整，我对总裁办公会成员提出一个要求， 我们可以不断争论，不断对新东方业务产品模式进行探讨， 但请记住在最关键的核心问题上，我不允许任何人再有第二种声音出现。

　　什么是一致的声音？

　　就是第一我们必须把家长和孩子的诉求放在心中，他们的诉求是高分数、好成绩。但同时我们要对孩子的人品、未来和自信进行培养。如果新东方两万多老师共同发力，中国所有精英阶层的孩子几乎全在新东方学习，请问如果我们把这帮孩子的人格平等、自由思想、独立精神培养出来，这帮人未来就是引领中国的精英。

　　第二就是我们要吧对教学质量的提升和对于老师水准的要求落到实处，这点绝对不能变。你甭跟我来谈财务数据，你告诉我老师水平怎样。我们曾经对几个学校国外部的老师进行突击性的托福和雅思考试，结果发现居然有托福考不到60分的老师，教学生托福教了三年，那可不是把学生从80分教到60分吗？前两天流传一个视频，说某一个老师为了真正了解学生的考试，自己参加高考，我觉得这有点像老师的感觉。原来我自己教托福、GRE、GMAT的时候每年一定要参加一次考试， 但我们很多老师自己都考不上去，就开始教学生，是很丢脸的事情。所以今年我们把对老师质量的考察，对于教学质量的考察全部放到了校长的考核中。

　　在今年年初的时候，我第一次要求全体新东方对校长的考核不允许用财务指标。集团预算小组就来找我说，俞老师这个不行，没有收入和利润指标，我们就没有抓手。没有抓手我们就没有办法去告诉他们应该做什么，什么应该达到，什么不应该达到。我说我就是不要，我只要一个基本的要求就行。对于大量的学校来说，利润必须保证跟去年比至少不能少，收入增长5-10% 就算满足要求。完成就有奖金，但是且慢，这个钱还不能拿，必须符合我的考核，不是你利润多少，我的考核是你的教学质量打分是多少，客户推荐率是多少，老师各种考试的通过率是多少，老师对于自己薪酬的满意率是多少。这些东西在基本面上抓住了老师的水准，同时我还考核各个学校老师的平均工资，我认为新东方老师的平均工资应该高出行业平均水平30-50%才是我心中的目标。我认为最顶级的老师，挂牌招生，跟新东方联合招生，变成新东方合伙人拿走的钱越多越好，这是我的希望。一个普通老师招生30人，但是一个老师如果名声特别大，一次招生招到300个人，请问学生不愿意进入40个人的班学习，愿意进入300人的班学习是谁的功劳，不是新东方的功劳，新东方只是提供了场地，是老师个人的功劳， 为什么我不把更多的钱给老师呢？就像我当初教课一样，我在开托福、GRE班的时候，边上就有80人的班，学生就是不去啊，我开的班是2000人的班，收费一模一样，学生就是进2000人的班，因为那个地方有俞敏洪上课，就这么简单。你说这是谁的功劳？新东方只有建立起最优秀老师的认可体系，在薪酬上同时跟上，一起共同发展，这样才行。一定要做到把最优秀的老师留在新东方，给老师最合理的待遇。但如果最优秀的老师的价值理念是错的，我也不一定要你。你教课很好，但是你给学生传播的理念是错的就会有问题。

　　前两天新东方教师节播放的三个视频，其中有一个视频被下掉了，这个下掉的视频是因为中间宣传的整个格调有拜金主义色彩，新东方老师很有钱开着跑车去上课，并且在课堂上对学生说自己喜欢钱。当然我不反对任何老师开着跑车去上课，但是当成一种价值体系去宣传就不对了。新东方两万多老师有几个老师是有跑车的？有几个老师已经吃饱了穿暖了，说新东方钱给我太多了？但我们确实有70-80%的老师在认认真真对学生负责、在认真工作。我们要弘扬这些东西，但是不排除新东方要给老师越来越多的钱，让老师能够越来越在新东方的平台上把自己也变成知名的、优秀的人物。所以我对财务人员说，但问耕耘，不问收获。这是什么概念呢？就是种子撒在地里，原则上收粮食是必然的。但如果你不施肥、浇水、除草，这个粮食就没有了，因为杂草长得比粮食要快。我是干农活出身的，任何时候杂草只要几天不除就比粮食长得高。因为那些杂草的生存能力比粮食要强很多，它要抢阳光和肥料，所以它必须迅速生长，所以就得除草你才能有收获。

　　我们新东方要做的就是把杂草除掉，把水浇好，就是踏踏实实做教学质量，不要问有多少收入。就这样一个简单的模式，尽管我被很多人反对，但是我坚持下来了。我们今年暑假已经出现了好转，今年暑假的收入总增长大概是16-17% ，但是学生人数的增长是18-19%，这个数据的比较背后包含了什么信息？学生人数开始增长，人均价格开始下降。我们原来都是人均价格不断提高，最后人心扭曲，眼睛里除了钱就没有别的东西，非常麻烦。我们的努力才刚刚开始，我们要一点点改，5-6年犯下的错误用1年纠正是非常难的，但只要坚持下去就好。我们一定要坚持走在正道上，这才是真正的长久利益所在。其实只要走在正道，也许最后人生的成功和事业的成功就是必然的。

　　坚持走在正道上，即使慢一点，事情总能做成。在这个快的世界里，任何精工细作才是打造人生坚实基础的东西，我坚持相信慢工出细活。我之前在日本看到有一个全世界做鹿皮制品最好的公司叫印传屋，这个公司到现在为止所有的东西都坚持手工做，只有 50 多个员工，订单已经订到了 10年之后。问这个公司的负责人，为什么不扩大再生产呢？机器做出来的作品表面是一模一样的，甚至看上去比手工更好。如果扩大再生产，10年以后你就能上市，融资，然后做更多的事情。公司的负责人说坚持的东西有的时候就是好东西 ，并不一定是做大的东西就是好东西。所以我说对校长考核指标改变的启示就是只有坚持做正确的事情，也许结果才能变好。另外我想说，老师是食人间烟火的，让老师有教育情怀的前提是良好的报酬。当然每个老师对良好报酬的态度是不一样的，也有不管给多少老师都有不满意的情况，也有老师给一点点就高兴的不得了的情况。所以我们不能根据老师的情况给，老师多要就多给，老师不要就不给，我们需要公正的考评体系。未来对老师的考评不仅仅是学生分数提高多少，不仅仅是续班率考评，这种考评依然是非常功利的，我们要的是把最不能考评的东西也融入到里面，包括你是怎么向学生传播人性的，怎么让学生有更广阔胸怀的，怎么让学生有更开朗个性的，怎么让学生看到未来的，怎么样让学生内心被点燃、充满自信的？我觉得这些东西才是作为一个老师最核心的要素，尽管没法用某个数据去考评，但一定是有办法来考察的。

　　要做到这一点，对于老师的不断培训和进修是必做的工作。我们对于老师的培训和进修，不仅是教学技巧的培训和进修，尽管这个也很重要，必须落点在人文情怀和教育情怀的培训上面，让每位老师都超越现实之上去想更加崇高的东西。未来除了师训讲堂外，都要组织进行这样的培训。把优秀的老师拉过来，让每个老师在想要钱的同时人格都高起来，这件事情对我们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情。我也希望在坐每位老师都变成学者，学者不一定要纯粹是论文的人，小学、中学、大学老师都可以是学者，所以我觉得教书匠和学者的区别就在这几个方面。教书匠是照本宣科的，学者是融会贯通的；教书匠是思路僵化的，学者是开启心智的；教书匠是备课讲课的，学者是旁征博引的；教书匠是谋生工作的，学者是拥抱智慧的；教书匠是怕诘恨问的，学者是启发思考的；教书匠是痛恨改变的，学者是推动进步的。

一个人应该怎样活着？

六.

　　讲完了教育，我要讲最后一个主题。一个人应该怎样活着？我也常常想我活到今天到底是在活什么东西，是在活钱还是别的东西。当然我也深刻意识到金钱对于任何人都是必不可少的，没钱奢谈理想和任何有品位的生活都是扯淡，还有那些从来没有钱的人讲金钱一无是处，说大家可以两袖清风，我觉得这是虚伪。我们可以说金钱对人生非常重要，可以说金钱不是万能的，但没钱是万万不能的。所以一个国家一定要保证社会中的每个人有尊严。有尊严让一个人衣食保暖是必须的最低保证。新东方这样的机构必须保证每位员工和老师活得有尊严，就是让他们在公平的考评机制下能够得到更多的报酬。我们一个月只有100块钱 和1万块钱是天壤之别， 100块钱活不下去，1万块钱就可以活得相对不错，但是1万和10万，对于生命质量的区别就不是那么大了， 当一个人能够用10万还是100万，我是有体会的，生命质量没有太大的区别，区别在于如何用钱的选择了。100万以上都跟你的生命品质没关系了， 所以我希望大家成为亿万富翁，钱越多越好，但是我希望大家考虑的要素是假如你现在有了一定的经济收入后，你怎么来思考吴晓波说的这句话——金钱会让深刻的人更深刻，浅薄的人更浅薄。

　　人要有情怀、有胸怀。我曾经写过一篇文章来比喻，如果一个山西煤老板有5千平米这样一个金碧辉煌的住房，你会去参观吗？我觉得你不会，原因是山西煤老板只是通过这个房子体现他的浅薄而已，你不太会去参观一个浅薄的地方。但是你一定会参观柳传志发家的那三间门房，因为你知道那个地方有精神和情怀在。你一定会参观在淮安的周恩来的故居，因为你知道在这样一个普通房子里诞生了中国历史上一位伟大的政治家。在一定经济条件下，人的内心真正的追求跟你的人生质量是挂钩的。比如周成刚老师喜欢摄影，这个非常重要，否则他就是一个纯粹的商人。摄影让周老师的生命变得有厚度，他的作品代表了他的气质和情怀，他可以拿着摄影机在非洲的草原上等上8个小时，等着一只狮子过来，等着一群角马过河。这和他有钱有关系吗？有关系。因为没钱到不了非洲。但是跟他有多少钱有关系呢？没有大关系。因为我也去过非洲，来回也就几万块钱嘛，甚至几万块钱都到不了。你现在坐普通经济舱到肯尼亚，待上8天再回来，来回一万多块钱吧，加上住和吃，因为那个地方只能吃草，别的都吃不了。我们新东方一定要鼓励大家多赚钱，设置机制让大家多挣钱，但我希望大家不要把钱当做唯一的考虑，而是要考虑如何修炼自己。我说了四个“两个”，我认为一个人要有两个想，两个怀，两个好，两个戒。

　　两个想第一个想，是指一个人永远要保持理想的光辉。一个人应该想清楚自己想变成什么人。如果一个政府官员想清楚了自己想成为焦裕禄那样的人，为国为民做事，那他永远不可能被关进去，因为他永远不可能贪污。就是因为他失去了理想的光辉，他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被关进去了。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想。张大千的理想就是变成全世界最大的画家，曼德拉在中学的时候下定决心要消除南非的种族隔离政策，所以在监狱里关了27年死心不改，最后成了南非第一任黑人总统，消除了种族隔离。为什么共产党能打下天下，因为在毛泽东的领导下，他们一心一意为贫苦老百姓服务，要建立一个公平的社会。刘胡兰、江姐这些女人能够完全不怕牺牲，就是一种理想、一种信念。当然理想信念要坚持对的，比如恐怖分子的理想和信念就有点可怕。所以我们说理想和信念要以经纬为特征，以思想自由、人格平等、精神独立，以人性、仁慈为特征来树立自己的理想。我自己想想我的理想，很难说有个终身理想，但我现在的理想是通过新东方为中国融入世界做出贡献，让年轻人开启心智，帮助孩子进入全世界的优秀大学。新东方有一句口号：让我们走向世界，把世界带回中国。就让我们孩子们来做这样的事情。我的理想总是在教育中间，所以在两年前还弄了个耿丹学院，现在既是理事长也是院长。我想通过我的努力看一个大学四年学生生活我能改变他们什么。当然我还有很多别的理想，但这是我的大理想。有这样的东西引导你，你不会走歪路。比如我不做房地产，因为这和我为中国教育做贡献的理想没有太多关系，尽管我们也买了两栋楼，但那是为了新东方的教育理想更好地实现。

　　第二，一个人要有思想。思想怎么来的？我们如何形成自己独特的思想，像天地之间的一棵树独立成长，而不是像一棵藤，永远依附在其他人身上？这来自于你不断思考的前提之下的读书、旅游、交友、拜访名师、个人领悟，一个人一辈子必须做的5件事。我特别鼓励新东方老师出去旅游，背着包就走。我觉得自己来日不多了，50多岁了就算活到100岁也就50年不到了，像我这样的年龄，能够背着包独立旅游也就20年了，所以我抓紧时间去没有去过的地方。我坚持，就算再累，到了新地方必须写记录、写文章、写感悟，走遍你没有走过的任何一片土地，一丛树林。我们要阅读，我对中国人读书这件事情无比失望，我反复讲犹太人每年读65本书，我们中国人只读5本书，后来我发现数据统计是假的，把中小学教科书、课外辅导材料都统计进去了，平均每一个中小学生有20本以上的辅导材料和教科书，意味着成人是不读书的。有一次我对2600个中小学老师讲课，让读过除了教科书以外5本以上书的人举手，结果只举起来了20双手，中国的中小学老师不读书。你说读书有用吗？真没用，你说没用吧，真的有用。中国人不读书，中国的可持续发展就没有希望。所有的创新都在以色列，精密仪器的制造在日本。我到俄国、美国去坐地铁，地铁里的年轻人有一半在读书，在中国几乎一个都没有，都拿着手机玩。我们有多少人每天上班下班在包里放了一本书或者kindle的？kindle其实很简单，1千多一个，下载一本书4块钱左右，很多书还是免费下载。你还别说，新东方这些老总们，我和周老师至少，几乎每天都在kindle上下载书看。

　　不读书、不旅游、不交友、不拜访名师，你们怎么可能有思想。看到哪有高僧赶快去拜访，也许看了90%你会很失望，因为他们实在没有思想，但总能够碰上一个有思想的。哪有活佛也要去拜，哪有思想家也要去讨教。

　　除了理想和思想，人要有两个怀，有情怀有胸怀，有情怀的人是不会做坏事的，去旅游是情怀，喝一杯茶是情怀，读一首诗是情怀，交一个朋友是情怀，做点善事是情怀吧。一个有情怀的人怎么会做坏事呢？一个人临时做点缺少情怀的事情，是可以的，比如你临时缺钱去打工挣钱，但是一个人做一世的事情，一定要有情怀。普通的状态可以做一时的事情，情怀是做一世的事情 。有了情怀之后下一个就是要有胸怀，因为一个没有胸怀的人，斤斤计较的人，目光短浅的人，放不下心中的名、权、利的人，名利稍微受点伤害就奋起报复的人，怎么可能做出大事呢？最多变成护着一堆狗屎的人物， 再有钱如果不能合理的用钱也就是个高老头，什么都不是。

　　再有，一个人的一生要有两个好，一个是专业好，另一个是人品好 。专业好非常重要，我的英语专业已经丢了，管理呢也管得不三不四，突然发现我变成了一个没有专业的人，原来我能记住30000个词汇，现在只能记住 10000多个词汇。现在老师在上面讲英语的时候，我发现原来我随口就能讲出来，现在让我上去讲，讲不出来了，专业没了，非常可惜。人品好，不用说了，刚才讲到仁慈啊善良啊人性啊帮助别人这些都是人品。最后，两个戒，越是在这么一个浮躁的社会，我们越是要戒掉自己的浮躁，把心静下来、沉下来。不管任何人对你伤害，一定要把任何委屈和伤害看做过眼烟云，因为世界上好的东西永远不会被云遮住，早晚会闪出光来。最怕稍微受点委屈就浮躁着急，稍微有点成就就特别骄傲，我发现新东方有一批骄傲的老师，觉得老子已经天下第一，太有问题了。你记住了，新东方老师再牛，你也就是一培训机构的破老师而已，你能和陈寅恪比吗？你能和傅斯年比吗？你能和胡适比吗？你能和思想家比吗？思想家最伟大的人是孔子、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士多德，跟你半根毛关系都没有。就算是新东方顶尖老师，你能超过我还有待时日呢，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但即使你很小很小，就是个small potato，只要你心中有伟大理想去追求，你就能成功。你能做到曼德拉那样，我服你。你身上的一点点才华，一点点成就，一点点存在，其实都是微不足道的。我说这些不是要打击你自信，自信是什么？自信是能够平和看待自己已经取得的成就，并相信自己未来能取得更大的成就。自信不是狂妄，狂妄的人看到自己的成就觉得老子天下第一。如果你做到这四个“两个”，你基本上能够走在正道上。

　　因为有你，所以不同！新东方因为有你变得不同，你的家庭因为有你变得不同，我更加希望中国社会因为有你会从此不同。让我们一起变得更好。就是刚才那句话 you can do better than you think。

　　再次感谢大家。

（本文为9月11日在新东方师训讲堂上的演讲。）